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立報犇報傳真:大理古城夜宿記
 更新日期:2010/05/05 00:07 立報犇報傳真
文/賀克(兩岸犇報5月號)


洱海旁,如此親近的連綿山脊,像極了花東縱谷,但放大了百倍不止(難怪大理段氏可以遺世而居…)。「就這兒下!往上就是古城!」師傅嘶吼著將我逐出了金黃夕陽的想像。


剛攔上車的老農樣夫妻,坐在階梯上,任腳下捆住了爪子的兩隻母雞呼咕咕地叫,瞪大了眼,望著我拾起大小包袱踉蹌下車。臥巴急停的黃灰還沒落定,即莫可奈何地任它續往南去,背包旅行半個月了,我深知他們輕描淡寫的「走」,能有多少未知。


旅遊書列明了許多「古城內」的旅店,卻不知道古城長得什麼樣。順著頗新穎的粗石人行道直往上,快到城門時,才漸漸多了人。穿著暗色調襯衫的中年婦人,像是剛勸說了整車遊客卻沒搭上半個生意那樣地靠在路邊發懶,瞧見我又精神起來。


「住宿?看看?」她手拿整冊的房間介紹,「標間也有,單間也有,住幾晚上?」。「多兒錢一晚呢?」我問。「20,住幾晚上啊?」她們總肯定地像是我決定了。「多住兩晚算15」她說。「15?10塊行不行?我一個人住一個晚上,但是明天我還有兩個朋友來,我們全住你這兒,還住兩晚」。我只是試探,卻真成交了。10元人民幣,包住宿套房、冷氣、電視、洗衣機,一個晚上。


她帶我往回走,從門口杵著白人的腳踏車出租店那兒拐彎,橫越滿地菜葉、果皮的街。「不是在古城嗎?」我問。「這兒是古城啊!上邊是新城。我們這是三代白族民居,剛蓋好的,很乾淨的,住3個晚上啊?不多住麼?打哪兒來呀?明兒個要想去遊湖,我們也可以安排」她挺熱心地撮合著。再轉了兩個巷口,我打量那幢三層樓的民居,其實就是三合院透天厝漆上白族裝飾圖樣,硬體是很習慣的。「認著市場轉上來就是了,買東西吃也方便。咱這兒有歷史的」她說。


從服務員的話裡我才隱約知道,剛才的婦人自己也是打工的,這並不是她家裡。她口中的她的丈夫,遊湖找他的那位司機,竟似是另位長工。


女孩說我來得巧,是淡季且在週間。「…昨兒剛走了幾個日本的」她補充。我拎著幾包號稱密封的卻總因為什麼原因而些許漏氣的塑膠拉鍊包,讓她領我去洗衣服,在4樓,是洗、脫分開放的那種「媽媽樂」。「嘿…一個禮拜沒洗了」我不好意思的說。


「那麼多加點吧」她說著幫我指認了洗衣粉。


「不吵嗎?我是說,現在洗衣服會不會吵到人啊?」我問。


「不,這兒就住我一個」她望了望身後,與這幢新樓不很搭調的加蓋屋。


「那她們…」


「住樓上省點」她搶著說。


「哦…」。「妳在這兒工作多久啦?」女孩稍顯寬大的前額上,潔白與粉紅相間的Hello Kitty髮飾引著我問。


「一年了罷,剛滿。」


「怎麼想來這兒工作呢?」我問。


洗衣槽裡轟咚隆地來回旋著我的衣服和髒水。


「都中學畢業了,不就出來了嗎?」她理所當然地疑惑著。


「那麼你才15?」


「16了!」她說。


「哪兒人啊?」


「就下關。」


「『下關』…」剛脫口,我便想起了打印在車票上的目的地。


「不就新城嘛,你來的時候那條路,繼續走,就是大理了。我們一般叫『下關』。這兒是大理古城,古鎮。我是城裡來的。」


「白族?」


「不,我是漢族」她說。


「在這兒作服務員,能掙多少呢?」我直接的問了。


「…唔…也有個好幾百呀,貼補家用唄…」她說著,伸手將槽裡的看來仍不甚乾淨的我的夏衣,一件件不嫌生疏地稍微扭擠、放進脫水槽。「…4、5百罷,包吃住。…第一件工作我也就不要求,學個經驗唄。噯,這小地方…」。她近了些洗衣機旁的黃質燈泡。微光明亮了她有些不搭調、好像掛在透著尼龍布料光彩的深藍布衫上,褐色地襯著害臊的亦或少女的青春紅腮的,雜和著靦腆與強作世故的倔強。「喝!都忘了,得先把髒水擰乾再脫水…看呀!太髒了…」細瘦的單眼皮彎彎地帶起了她淘氣的笑。


「呃,確實是。行,我自個兒來吧,呵呵,我想多洗兩回」我跟她道謝。


「行,那有事喊我,嗄?」她於是拖著淺紅色的夾腳鞋,不出聲地,走進彷彿要被山霧吃掉了的白色小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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